過去的2005年,是中國半導體產業十分熱鬧的一年,其中有家電企業的功勞?!肮に?、核心芯片、自主知識產權、7000萬彩電有了中國芯”……,幾乎所有中國商業媒體不計篇幅的報道,甚至有人為此著書。我敢打賭說,這是近幾年來中國家電企業為出色的公關活動,盡管題材只是一顆0.18微工藝的協處理器,工藝談不上有多么先進,在彩電中的地位也說不上很核心。
雖然我并不喜歡“超級女聲”,但我卻十分佩服其背后的商業邏輯和創意,對于中國家電企業集體造芯現象,我也持有近似的態度。事實上,自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,就不斷有家電企業“造芯”(本文專指IC設計)的報道,每次都能夠獲得或多或少的掌聲,盡管大多銷聲匿跡。為何家電企業總是能夠“拿芯片說事”,而且屢試不爽?因為芯片的神秘性。在大眾心目中,芯片代表高科技,代表和核心技術,是沙子中的“黃金”。而且,除了英特爾多年來一直大力宣傳外,很少有芯片企業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,在大眾的心目中,英特爾是的芯片企業。談到芯片,大眾通常會將“造芯者”歸為英特爾這樣的偉大企業一類,因此“造芯者”們總是可以博得人們的仰視。
芯片等同于核心技術,所以造芯就等于投資于核心技術,這是造芯者們偉大的理由,也是美麗的“謊言”。事實上,芯片并不一定是核心技術,道理很簡單,如果芯片等同于核心技術的話,那么西門子、NEC和摩托羅拉等整機企業紛紛把芯片業務分離不是自尋死路?實際的情況是,分拆了芯片業務的摩托羅拉業績表現非常出色。相反,那些芯片和整機業務一體化的日本企業,近年來日子一直不好過。
對于這個話題,業界人士邊曉春先生有精彩的論述。他表示:“消費類電子產品的上游核心技術,并不完全反映在芯片中、或者說并不等價于IC的設計與制造。反例有很多,例如近期熱銷的iPod,蘋果公司并不參與其中任何一款芯片的設計,但他們對芯片產品的需求卻是相關芯片發展的主要動力。還有一些大型電子企業,自己不做芯片,但卻積極投資核心技術的研發。例如,參與H.264專利池的企業,很多都是不做芯片的大型電子企業,而芯片企業卻并不多。 ”上海杰得微電子總經理歐陽合也指出:“整機企業要搞清楚到底什么是核心技術,我認為芯片不是核心技術,至少不一定是,不要以為有了自己造的芯片才是有了核心技術。比如諾基亞就沒有芯片,而使用TI的,你能說它沒有核心技術嗎?”
事實上,隨著芯片產品標準化和平臺化,整機產品的差異化并不體現在芯片上,也就是說,越少越少的整機企業是通過芯片獲得核心競爭力。LSI Logic的創始人兼董事長Wilf Corrigan表示:“多年以來,芯片一直是定制的,系統廠商通過定制芯片實現各自產品的差異化。然而,潮流已經改變,消費電子市場目前由標準芯片所統治,整機產品的差異化在軟件層面實現?!币簿褪钦f,不同的整機廠商完全可以使用相同的芯片,通過軟件實現產品的客制。在不久前舉行的TI開發商大會上,TI首席戰略科學家方進(Gene A. Frantz)甚至將SoC重新定義為Software on Chip,即采用多種軟件與硬件專利技術在同一硅芯片上集成系統或子系統。方進先生強調:“晶體管和門電路曾是創新的焦點,但已成為歷史;ISA是當前創新的焦點,但已即將結束;而軟件在硬件上運行的創新,正成為新的焦點。”
由此看來,芯片將成為一種通用平臺,越來越類似PC產業的CPU一樣,可以為所有的整機企業采用,但并不構成任何一家整機企業的核心技術。那么,對于整機企業來說,到底什么是核心技術?歐陽合表示:“關鍵是要在某一個領域擁有增值的東西,是別人無法提供的,這才是核心技術?!薄秶H電子商情》主編李明駿也指出:“整機企業關鍵是要在某一方面擁有超越同行的核心競爭力,比如在系統設計、對市場需求的把握、核心器件供應的掌控、供應鏈管理、低成本運作等方面,至于是否需要‘造芯’倒不一定?!?/P>
盡管芯片不等同于核心技術,但并不是說,中國家電企業不應該造芯。IC設計屬于高投入、高風險和高回報的行業,可以作為投資項目。而且,中國對芯片需求量巨大,擁有大量的人才,中國IC設計業擁有巨大的成長空間,非常值得投入。另外,中國家電企業投資于IC設計業,也可以作為和上游的IC供應商討價還價的資本。
既然是投資項目,在沒有獲得回報前,本應該低調才對。因為即使是在IC設計方面取得了真正成功的華為海思和中興集成,也一直非常低調。為何有些造芯的家電企業如此高調,而且樂于編織“核心技術”這樣的“美麗謊言”?有意思的是,我發現這些高調造芯的家電企業都是國有上市公司,幾乎都獲得了政府資金的支持??磥?,造芯的家電企業隊伍中,似乎有企業是在用國家或者股民的錢,拿“芯片”往自己臉上貼金,做只賺不賠的買賣。
我十分佩服康佳集團總體技術設計所所長、工程師陶顯芳對中國家電產業的責任感,盡管我不完全同意他《中國家電企業是在造芯,還是在造“皇帝的新裝”?》一文中的所有觀點。他是如此評論家電企業集體造芯現象:“如果能夠爭取到政府的支持,現在搞IC設計也是恰好的時機,因為不管開發出來的IC有沒有人用,或能不能用,政府都買單?!彼€指出:“中國家電企業陷入低利潤的泥潭,并不是因為自己不設計芯片,而是生產能力嚴重過剩。如果中國的家電企業永遠不認識這一點,到,大家只有死路一條。如果中國家電企業現在又開始進行一輪新的追芯活動,將會再次陷入更深的泥潭?!?/P>